灯外月黄昏,眼前人潇洒!

「灯外月黄昏,眼前人潇洒;人月双圆愿,梦里未合差。」

哈哈哈哈哈!为什么唐涤生先生可以写出那么好的句子?!

灯外对眼前、月对人、黄昏配潇洒,妙呀!十个字写来有情有景,以任姐的功力,唱起来就更劲;曲的旋律十分好听,完全是绝配!上面所引的,是粤剧《紫钗记》当中的一段唱词。

《紫钗记》是已故名编剧家唐涤生先生巨作,本自唐传奇的《霍小玉传》,描写李益与霍小玉的爱情故事。这剧本我读了很多次,笔法细腻、用词优美;唐先生的国学根底可说是相当不错,配曲亦十分得当;加上任姐仙姐的演绎及唱腔,可说是名噪一时、家喻户晓,延续至今亦由各大剧团不断公开翻演。

听说唐先生曾跟随南海十三郎学写粤剧。南海十三郎为广州江太史第十三子,直是一代才子,曾为各大剧团及老倌撰写多部脍炙人口名剧;可惜后来十三郎得了精神病,一代才子从此封笔了,曾去了山上寺院中当解签人。南海十三郎,很久前我看过谢君豪先生演绎的舞台剧及电影,实惹人追思。

当时任姐过身,我也有点伤感,毕竟看任姐仙姐的戏长大,也很想为任姐写部传记;其实已收集很多资料,可惜一直事忙放不下手头工作;后来又有人写了,这事也就作罢。

写时代曲,就不那么难;如果要撰写粤剧来谱曲填词,就非一般人可为,必需要具备一定的国学文化功底,那写出来的曲词才可令人百听百唱不厌。

像这一段中板:「【秃头中板下句】我地笃似范张交,情深如管鲍,志同道合,似子期遇伯牙。堪叹老儒生,十年窗下把经研,憎命文章、偏无价。枉我读尽万卷书,依旧年年落第,自恨青襟难换,更恨白眼频加。落拓江湖叹命穷,伤心未尽牢骚话。

写这段,唐先生用上很多典故。范张交、管鲍之情、钟子期遇伯牙。后面用憎命文章出自杜甫诗、落第,出自白居易诗、青襟,最早出自诗经、白眼出自魏晋阮籍看人的典故。就写这么一小段,已相当见功夫功力了,用那么多典故挤在一小段唱词中;可不要忘记,还要按谱依音律来填词的,确实有一定难度。若不信,大家可拿笔自己试填一下,你就知道个中味道了!

欣赏粤剧、粤曲,自己都要有多少文化素质;如果只是喜欢曲谱及唱腔好听,而不了解当中词意,那就欠缺不少享受的趣味了。

现在打机及快餐功利时代,叫后生仔去读古书从而来欣赏粤剧粤曲,相信比登天还难呀!欣赏这两个字,不论对象是一个人、一样事情或一件物件,都是有一定深度和层次的,程度上各人也不尽相同。

比如你要了解我,就必需先通读《慧岸明灯文集》及其他我的拙作,而文集的内容又涉及很多范畴概念,或诗或词或歌或赋等等,这都要有一定的了解;在了解的基础上,才可进一步谈到平面上的欣赏。

我们再来一段李后主之《去国归降》唱词:

「李煜:【白】弦断曲终,正合眼前光景,你又何需惊惶失措。【反线中板下句】花逐雨中飘,曲随广陵散,感时知有恨,惜别悄无言。一身能负几重忧,人间没处可安排,念往事合应、肠断。冷雨送斜阳,问几许兴亡恨,怕从野叟、话桑田。如此好江山,别时容易见时难,回首依依、无限怨。」

这段反线中板唱词,写得极为高妙,读起上来非常有感觉;那种国破家亡、国仇家恨的兴亡感跃然纸上,在区区数十字中完全表露无遗;由饰演后主的任姐念白及唱出,实在是声情并茂,无懈可击!

我最喜欢这三句:「一身能负几重忧,人间没处可安排,念往事合应、肠断!」

你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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